第三章 电话
她知道张帅家境大概很不错，不但舍得在美术用品等方面花大量金钱，而且总喜欢穿一个牌子的衣服。很少有男生像他这么讲究，正确来说，应该是很少有人有他那样的条件。
周是回去，时间尚早，身体虽然疲累，可是久久睡不着。宿舍里一人抱着电话和男朋友聊的正在兴头上，娇笑不断，另一人出去了，刘诺躺在床上看电影，被吵的故意不带耳机，环境很嘈杂。周是翻来覆去睡不着，看那女生大有聊个通宵的架势，干脆穿上长袖衬衫，带上门出去。
卫卿向来是行动派，第二天便给周是电话。打了许久都没人接，他想着晚上再打。可是晚上再打时，手机已关机。第二天再打，还是关机。自此，电话就没打通过。自他纵横情场以来，从未遇过这般挫折，出师不利。
九月底的夜风已有凉意，拂在身上，似是叹息。她想不出能去哪儿，只好去画室。楼道寂然无声，灯光昏暗。她开画室的灯，瞬间满室温暖，是这样的安静自在。趴在桌子上翻看画册，一行行的英文，看的头大如斗，昏然欲睡。正要进入梦乡，听的一阵脚步声，立即惊醒。
卫卿却叫住她：“西西小姐，请等一下。”从沙发上拿起一个盒子递给她。
卫卿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靠，说：“陪我喝酒也是工作。随便你点多少。”他这话摆明是让周是坑了。一般客人点酒，服务生从中抽取提成。一个晚上下来，数目十分可观。
卫卿再三打不通她电话，颇不耐烦。本想直接来她学校找她，转念一想，暂且按捺下来。周是只不过一学生，还是认真努力的好学生，所以，总得慢慢来，循序渐进，花点时间也是值得的。女人千姿百态，方法自然各种各样，他在花丛中打滚，自然深谙此道。
俩人聊着别人的八卦回去睡觉，津津有味。
周是一提到这事就郁闷，只好说：“算我说不过你，甘拜下风。”俩人一路慢悠悠晃回宿舍。
她支吾两声，说：“你不觉得宿舍——”太吵？中途改口：“家里总比宿舍舒服，至少洗澡也方便。”张帅只说还好，他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。
张帅在抽屉里翻弄，说：“忘拿东西了。”
“哦，是吗？那我回去找找。对了，国画要不要？我还有一些书法作品，如果要，也可以翻出来。”周是的书画，虽不说顶好，也颇拿的出来见人。
周是撕开包装纸，一看盒子，就知道是手机。诺基亚最新款手机，内地还未上市。她脸色一变，终于明白此人的“良苦用心”。这手机送的绝非偶然。
卫卿“哦”一声，抬眼看她，笑说：“没人会嫌手机多。”
周是正为此烦恼，说：“看中了一款诺基亚的，可惜身上的银子不够。”那款手机外形十分精巧漂亮，功能也很不错，不过市场价要将近三千，周是当然不舍得。
周是说：“你注意到没，当众在女生楼下亲热的人，很少有表演系的女生。”毕秋静说：“当然，这些鸳鸯都是情窦初开的小男生小女生，还比较纯洁。一日不见，如隔三秋。表演系的女生大概是很不屑的。”表演系的女生在学校里风评一向不大好。
一换上，一边的导购小姐连声称赞：“小姐，这裙子只有你才穿的下，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的。如果有号，早就卖光了！”周是相信她的话，就在她照镜子试衣时，已有三人问她裙子在哪找到的，知道没有后，痛惜不已，连声叹气。
周是笑：“这算是好的了，听林菲菲说，艺术系里有人直接在楼梯里……”毕秋静大叹日风世下，学生太不像学生。
周是一时没有接过来。卫卿笑：“放心，只是陪我喝酒的报酬。”
“当然可以。”卫卿耸肩表示不介意。
卫卿挑眉，反问：“你认为是什么？”
张帅沉吟：“书法作品可以给‘兰亭社’，他们准备在新生那里做宣传，你拿过去他们求之不得。”周是说跟“兰亭社”的人不熟，张帅便说替她拿过去。又问她准备什么时候买手机。
直到宿舍快关门，她才懒洋洋的回去。路上碰到上晚自习回来的毕秋静，背着个大大的双肩包，像周是以前读高中的时候。她打趣：“毕秋静，你背没压弯真是世界第八大奇迹。”
毕秋静毫不示弱，反唇相讥：“周是，周末的晚上你居然在学校，这才真正是世界第八大奇迹。”
周是一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，心中一惊，不由得仔细打量，才发觉他就是上次驾临“王朝”的皇帝。越看越吃惊，心中惊疑不定。
两杯酒下肚，酒气上来，全身发热，脸涨的通红。
周是用手揉眼，叹气：“这个画室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会来。”
周是立即接上去：“够用就好。”欠了欠身，转身离去。
周是才接在手里，问：“是什么？”她想还是问清楚比较好。如果是小玩意儿就没什么，万一太贵重，恐怕不能收。
周是没想到事情就这么结束了，真的只是喝酒而已，而且，平白无故放她假。她也不推辞，谢过卫卿，站起来就要走。
卫卿也不阻止，轻轻啜饮杯中的美酒。看来这位佳人是一朵香艳的玫瑰，身上的刺还不少。
她一愣，便想起来是谁，眉头不由得一皱。
周是觉得此人很难应付，转开话题，笑说：“我能打开来看看吗？”
“为什么要回家？”张帅反问她。
提着袋子出来，一摸口袋，才发觉手机不见了。一定是刚才在卖场试衣时丢了！于是匆匆赶回去，四处寻找。导购小姐都说没看见，让她别急，仔细找找。借别人的手机拨号，已经关机，毫无疑问，那一定是被偷了。没办法，在卖场保安部报了案，垂头丧气的回去。
毕秋静问：“你把酒吧那兼职辞了？”她心里叹口气，说：“没呢，今天请假了。”晚上发生的事一字不提。
张帅推门而入。她睡眼惺忪的看着他，问：“这么晚了，你怎么会来？”声音尚含糊不清。
周是笑：“真不巧，昨天刚买了一台，不然就收下好了。”
周是忙说：“什么时候的事？不好意思啊，我前几天刚丢了手机。”
此人是魔鬼，诱人犯罪沉沦，在金钱物质的欲望里万劫不复。
刚放下酒，那人冲他一笑，“西西小姐，坐下来喝一杯怎么样？”
女生宿舍楼前，数对鸳鸯耳鬓厮磨，卿卿我我，难舍难分。更有甚者，当众表演。周是见树下那对已经有点过火，男生的手已经伸到女生短裙里面。俩人已见怪不怪。毕秋静叹气：“好歹注意点影响。”
翻弄半天，决定写苏轼的《后赤壁赋》。之所以不写《前赤壁赋》，纯粹是因为字数比较少。一个一个块大的柳体小楷写下来，工整秀美，扬长避短，使人眼前一亮。内行就知道她写的颇像古时的“台阁体”，缺少一气呵成的神韵，可是很能唬弄外行。反正她也只是想唬唬人，没指望成为什么书法家。
周是是来赚钱的，可以不用工作，何乐而不为？知道老板不会说她，于是在对面坐下来，说：“这可是你说的。”冲他一笑，叫了两瓶最贵的酒。她尚算厚道，见好就收，不敢太贪。
盛闻恍然大悟，原来是丢了，怪不得，说：“酒吧人手不够，想问问你平时能不能也来工作，价钱不是问题。”
卫卿见她眼圈发红，微有醉意，摆手说：“好了，你今晚可以回去休息。”让人叫来盛闻，“盛总，这位小姐有点不舒服，我看还是让她回去休息比较好。”盛闻点头知尾，忙说：“好好好，西西，那你先回去休息。”
周是以为他找自己有事，忙解释：“盛总，不好意思，我手机刚丢。你找我有事？”
她决定自己写一幅字，她也没什么其他本事，画就算了，已经来不及了。说起来，她虽然是学美术的，还真没送过谁自己画的画。其实写字也挺难的，写小了不像，写大了，浓墨重彩，她又没这个本事。
周是觉得此人十分实在，很照顾人，她酒量搁在这种地方，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。
又是周末，周是照例来“王朝”上班。前脚才进门，盛总后脚就跟进来，“西西，怎么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？”
于是在网上发信息，说自己手机丢了，有事打宿舍电话。其实，平常也没什么人找她。
周是满场转悠，看中一件细吊带连衣裙，白底淡绿色，腰间带有两条飘逸的长带，全身有精致的刺绣，款式淡雅清秀。最后一件，更幸运的是XS的号，正好她能穿。她骨架纤细，腰肢轻盈，腰带随便系在身后，更衬的身姿窈窕。樱桃樊素口，杨柳小蛮腰。
内心惊涛骇浪，当然明白他有什么目的。还没有打开就原物奉还，笑说：“我想我用不着这么多手机当饭吃。”
卫卿今天穿的是正装，只是领带半扯，西装扔在一边，袖口的扣子全部散开来，显得放荡不羁。周是蓦地想起那天的颁奖典礼，越看越觉得像。可是脸上却不敢表露出来，就算是又怎么样！他大概不记得自己是谁。
如今这年头，人人都得丢一两部手机。她宿舍四人，无一幸免，其中一人已经丢了三台，丢了再买，买了又丢，恶性循环。周是惟有大叹倒霉。
安下心来，笑说：“哎——先生，我还要工作呢！”找她搭讪的人不是没有，她早已习惯。
她在画室写了整整三天，一遍又一遍，因为一个不慎，便前功尽弃，只得重头再来。八尺的宣纸用了数张，写到后来，直不起腰，右手拿不起筷子，十分不易。张帅见她这么努力，还以为她是准备拿作品去参展。
卫卿淡淡的问：“难道西西小姐不需要？”
周是沉吟半晌，说：“盛总，你让我想想，考虑考虑。”夜夜颠倒的生活，她恐怕吃不消，毕竟学业才是正紧。盛闻也不为难她，只说：“那行，你自己好好想想。”
张帅笑：“804班好像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念书。”
十一那天上午她总算完成一幅还算满意的小楷，装裱是来不及了，只好卷起来，塞在装羽毛球的那种长筒里。李明成打电话给她，要她晚上六点一起吃个饭。她狠狠睡了半下午，然后洗脸，化妆，换上新买的连衣裙，外面罩件小披肩，光彩照人。女为悦己者容。
张帅想起一事，问她：“我给你发短信，你为什么不回？”
她自己亦觉得十分满意。虽然打了五折，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贵，一咬牙，仍然买了下来。打包，装袋，交钱。
卫卿给周是电话时，周是正在商场转悠。一家品牌女装打五折，卖场音乐震天响，根本察觉不到手机声。她不禁心动，这家女装难得打折打的这么厉害。于是挤进拥挤的人潮，一件一件筛选。正是周末，客流如织，试衣间的队伍一直排到卖场外面，人人满头大汗，依然乐此不疲。女人对购物天生狂热。
她也笑，歪着头说：“张帅，你是本地人吧？为什么不回家？”
阿齐指示她将酒端到一号台子。她远远就看见一号台子只有一个人，静静的坐在角落里，既没女伴，也不全场搜寻，寻找搭讪的机会。心想，难道此人是借酒消愁来的？
张帅听了，便说：“我认识一朋友，有水货，价格便宜很多。你要的话我跟他说说。”周是听完大喜，问价格竟然少了将近一半，当场就决定要。张帅做事向来稳当，若不是信的过朋友，不会介绍给她。
卫卿接过酒瓶替她倒酒，说：“能喝多少就喝多少，不用逞强。”
自然有身姿妖娆的女人上来和卫卿搭讪，并不是卫卿此刻喜欢的，于是也起身离开。
十月一日，国庆节，也是李明成的生日。大家都笑李明成生在这一天，将来肯定是要有所作为的。周是很早就在寻思该送什么礼物，李明成肯定要请客吃饭，说不定还要通宵玩乐。
张帅点头，“那得赶紧买一个，要不然有什么事都找不到你人。”周是忙问什么事。他说：“画社准备在主楼的展厅做一次大规模画展。问你可有作品，好拿去展出。”
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张帅便通知她手机拿过来了，问她满不满意，还可以退货。说：“是香港那边过来的，只有繁体中文。”周是忙说：“没关系，反正看的懂。”价格少了这么多，她还有什么好抱怨的，对张帅感激不尽。去移动大厅重新办了张手机卡，还是以前的号码。
毕秋静迟疑一下，还是说了出来：“周是，我总觉得在酒吧工作不大好。虽然也没什么，拿的也是辛苦钱，可是那种地方，容易招惹是非。”周是心想，可不是，已经招惹上了！口里却说：“等找到正经的兼职就把那工作辞了，我现在还要吃饭呢。”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，出门在外，事事要钱，简直寸步难行。
从墙上拿下包，正准备出门，接到一陌生的电话。她边按电梯边问：“喂，哪位？”对方懒洋洋的说：“嘿，西西！”声音低沉性感，十分独特。